音乐剧 1776 观感

1776 年的 Continental Congress 真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也不知是打哪租的房子，门外就是闹市，牛来猪往，非常之接地气。你若跟当地人打听：请问，Congress 怎么走？有人指给你木匠堂会，有人给你指图书馆大厅。走进 Congress，十点钟还是那么静悄悄的，横七竖八七八张桌子，七凑八凑十几把椅子，疑似当地人捐出的多余家具凑合而成的，唯一一位打杂的，Mr. McNair 倒是勤勉，大早就过来给各个座位摆上鹅毛笔和蒲扇，对，蒲草做的扇子，六月的费城实在太热，又不敢开窗户，因为苍蝇更烦人。终于，骑高头大马的，乘轿的，闲庭信步的，各州代表陆续上朝了，要议事要表决必要时还要上演决斗，可热闹啦，还在吃早饭的，大清早就喝上酒的，无聊打牌的，嚷嚷啥时可以回家搞双抢的，等等，不一而足，值得一提的是，每位代表随身带的文明棍，有人耍宝需要点个赞不是，就拿根子在地板上使劲跺几下；遇话不投机吵起来，你骂我 “Landlord!” 我骂你 “Lawyer!”，这多羞辱人呐，于是就举棍子打起来啦！

除了十三个州的代表，Congresss 还有一位主持会议的主席，一边扯着嗓子宣布当天要议的诸事要事，一边手持苍蝇拍，“啪！” 一下，又“啪！”地一下，拍打桌子上的苍蝇；还有一位秘书，专门念前方华盛顿将军送来的战报，投票时他还负责唱票。

说起唱票，就得提一提挂在壁炉上方那块硕大的投票板，每州一格小木板，根据代表的意思，McNair 举着一根长棍将小木板挪到 Yea 或者 Nay 那一行。谢天谢地，当时只有十三个州，十三块木片， 打杂的工作还不至于累死个把人，当没人嚷嚷拿酒来没人嚷嚷热死了要求开窗时还可以在主席台的台阶上坐一会，听听代表们议事，遇到不中意的提议还可以举手表达一下不满意，尽管主席会喝止他：我才不管你中不中意，你又不是国会会员.

会议场面已经够混乱的了，简直比窗外的闹市还闹，仿佛这还不够，McNair 爬窗台上大喊一声” Fire Wagon! “ 这下代表们朝也不上了，一窝蜂跑街上看热闹去了。

1776 年的 Congress 是一个比小学生课堂还欢乐无比的地方。

那一年的六月，华盛顿指挥的 Continental Army 跟大英帝国掐架已经一年了，John Adams 致力于联合十三个殖民地脱离英帝一事迟迟不见任何进展，在 Congress 亚当斯先生是出名的 obnoxious and disliked ，可他一直有一个前所未有的 big dream，要分家要独立成立一个新的国家，而要让这十三位粗鲁无羁的代表全体通过独立的提议, 简直比英谚所说的 “把十多只猫往一扇窗户赶” 还要难。

幸运的是他有时年70岁德高望重的 Benjamin Franklin 和芳龄33的 Thomas Jefferson 为其左臂右臂。一个有 CEO 的 tough mind，坚定不移； 一个有 Founder 的谋略远见；一个有 PR 的笔杆子。这仨人开创了地球上迄今为止最为成功的 Startup，它就是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这里单表 Franklin 的老道和智慧。

为什么要成立一个新的国家，之前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殖民地要求脱离母体而独立存在，对此 Dr. Franklin 是这么回答有着很深英国皇室情节的 Mr. Dickinson:

“Never as such a valuable possession so stupidly and so recklessly managed than this entire continent by the British crown. Our industry discouraged, our resources pillaged. Worst of all, our very character stifled. We’ve spawned a new race here, Mr. Dickinson – rougher, simpler, more violent, more enterprising, less refined. We’re a new nationality. We require a new nation.”

过了两百多年再看这个国家，人民来自世界各地，但又一点也不像某个国家某个民族，她确实孕育了一个崭新的民族。Dr Franklin 洞察力之深邃令人叹服。

当南卡州坚持要求把宣言中抨击奴隶制的一段话移去，Adams 不同意：“If we give in on this issue, posterity will never forgive us.”

但 Franklin 认为:

“That’s probably true, but we won’t hear a thing. We’ll be long gone. Besides, what will posterity think we were? Demigods? We’re men – no more, no less – trying to get a nation started against greater odds than a more generous God would have allowed. First thing first, John. Independence. America. If we don’t secure that, what difference will the rest make?”

Dr Franklin 对自己在历史中的地位认识无比清楚，无丝毫虚幻狂妄之念想。
最后投票时，关键一票却捏在最不愿留名青史的 Judge Wilson手里，不愿承担后果的他选择跟大多数人在一起，忠于英皇室的 Dickinson 一脸茫然：“And is that how new nations are formed? By a nonentity trying to preserve the anonymity he so richly deserves?”
Franklin 的回答很酷：

“Revolutions come into this world like bastard children, Mr. Dickinson. Half improvised and half compromised. Our side has provided the compromise. Now Judge Wilson is supplying the rest.”

整个剧既愉悦诙谐，又深邃智慧，大概是我看过最耐人寻味的音乐剧了。